“底层发声与劳动者的自我赋权：新工人戏剧十年随想录”

【破土编者记】1990年以来，随着新工人阶级的兴起，兼职文学、工人诗、新工人剧等以下层群众为书写主体的文学形式开始受到广泛关注。 迄今为止，新工人剧在中国迅速发展了近10年，但人们常常怀疑这种文学形式到底有什么意义。 作者认为，新工人剧能够满足底层群众的精神文化诉求，并能让他们重新获得力量和尊严。 更宝贵的是，新的劳动者群体不仅用戏剧记录自己的状况，见证自己的历史经验，而且合理反思了在创作中创造自己经验的整体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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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来源:草台班)

20世纪90年代以来，亿万新工人1城乡之间的大规模流动现已成为中国的一大社会景观。 这个景观塑造了我们独特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形态。 新世纪以来，打工文学、打工诗、新工人摇滚等文化现象突出，受到学术界的普遍关注。 新工人剧也在近十年逐渐成长，成为当今戏剧生态中不可忽视的风景。 新的工人剧的发生发展很快经过了怎样的历史？ 那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启示和思考？ 本文就这些问题作一点探讨，以帮助网民了解这一新的独特文化现象。

2006年，来自香港民众戏剧节协会的戏剧工作者在北京、广州的劳动者团体和民间戏剧爱好者中开展了民剧从业坊。 综合剧场艺术从业坊、论坛剧、每人故事剧等民剧方法，逐渐为国内剧从业者和社会公益者所熟知。 民剧来源于20世纪初期欧美工人运动中的戏剧实践。 在1968年的世界左翼文化运动中，争取这种社会底层权益并在世界各地实践是很大观的。 民众戏剧以底层劳动者为最优先的观众群体，以集体创作、戏剧工作者坊的形式让普通民众介入戏剧创作过程。 从形式上看，民剧多使用劳动人民以前传下来的艺术形式，文案多表现下层民众的社会需求。

作为一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戏剧实践形式，民众戏剧目前仍处于快速发展变化之中，具有多种形式和可能性。 在拉丁美洲，巴西戏剧家奥古斯特.波娃创立的被压迫者剧传播到欧美，广为人知。 在东南亚，菲律宾教育戏剧联盟的解放剧成为第三世界人民文化的优秀典范。 近十年来，民剧在中国也已经生根发芽，开花落叶。 其中，新工人群体中的民剧活动最值得关注。

在十年新工人剧迅速发展的过程中，具有转折意义的事情发生在2009年元旦。 这一天，首届兼职文化艺术节在北京东郊皮村新工人剧场拉开帷幕。 为期两天的艺术节集中展示了北京工友之家新工人艺术团演出的《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梦想》、深圳小草工人服务中心剧组演出的《路》和其他几部剧照。 这是国内新工人剧首次集体亮相。

照片一、2009年首届兼职文化艺术节深圳小草工人文化家上演戏剧《路》剧照。

《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梦想》以打工青年来孩子的经历、见闻、感受为线索，展现、思考了30年改革开放的大历史，诉说着打工集团在这30年中所经历的坎坷与困难。 剧中，我们目睹了丽玩具厂大火为代表的新工人的受难史，聆听了新工人艺术家对现实的困惑与思考，分享了对更公正美好未来的展望与期待。 《路》以生动的叙述方式，将珠三角工业园区发生的充满迷茫和悲伤的青春故事展现在观众面前。 故事中，有少年离家出走的孤独与漂泊、工伤带来的身心痛苦、误入传销与六合彩骗局的堕落人生、甚至普通工友之间渗出的劳动感情、以及为光明的未来而奋斗的自信与勇气。 在舞台形式上，两部作品将新工人民谣、新工人诗等其他门类艺术有机地融合到舞台上。 虽然演出显得稚嫩粗糙，但对现实的有力揭示、深刻的主题和真挚的感情，仍然具有打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我的世界，我的梦想》和《路》展现了新工人自发创作所具有的巨大魅力。 第一届兼职文化艺术节后，新工人群体的戏剧活动很活跃。 一年一度的新工人文化艺术节2为工人们提供了作品发表的平台。 珠三角地区的工人们还于年组织了南方工人艺术节，各种充满奇思妙想的戏剧小品成为艺术节最吸引人的节目。 戏剧开始成为新的劳动者集团聚集自我意识的有力武器。

从2009年到2009年，新工人艺术团的《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梦想》和《家在哪里》等作品，出现在了北京朝阳文化馆想进入非职业剧公演季、北京国际青年戏剧节、上海下河迷仓秋收季的舞台上。 新的工人剧正式开始进入主流剧观众的视野。 从2004年开始，从一年一度的打工春晚开始连续举办，工人剧的短剧成为了晚会的主要重头戏。 兼职春晚通过网络和电视媒体向全国播出，新工人的文化艺术有了更大的展示平台。

照片二、北京地丁花家政女工剧从事坊。

年，北京农民工之家——地丁花家政女工剧团成立。 该成员均为普通家政妇戏剧社，是国内自发组织、持续活动时间最长的新劳动者文艺小组。 在三年的戏剧活动中，家政大姐姐们演了很长的电视剧《我的劳动、尊严和梦想》和一些小故事，讲述了自己工作和生活中的种种酸甜苦辣。 《我的劳动、尊严和梦想》登上了非戏剧演出季和北京青年戏剧节的舞台。 家政妇戏剧的话题在一时的媒体中交错报道。

年，位于北京昌平东沙各庄的木兰社区文化中心社区女工文艺队开始了戏剧活动。 社区的女性们在自己的生活中演出了与自己身边相关的议题班。 故事《三十年女工梦》讲述了四代进城务工女性的经历和心声； 作品《去学校》以流动人口的孩子在城市学习的困难为舞台。 这部作品每年在许多高校巡回演出，与大学生们深入交流，发挥了民剧社会公共论坛的作用。

以上是十年来作者目睹和经历的新工人剧迅速发展的历史。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在大江南北的工业园区、流动人口社区活动的新劳动者戏剧小组。 这些戏剧活动丰富了新劳动者群体的文化生活，让主流群众听到了新劳动者群体的真实呼声，使当今戏剧文化的生态更加多元化和包容。 这些都值得戏剧研究者、实践者和爱好者进一步关注。

照片3、《我的劳动、尊严和梦想》的剧照。 照片左边的舞者是沈姐姐。

新工人剧十年来的迅速发展，对我们社会的整体文化建设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认为其意义首先在于满足了底层劳动者的文化需求。 作为新工人戏剧文化实践的目击者，我对此深有感触。 在指导地丁花家政女工剧社期间，我认识了来自陕西关中地区的沈姐姐。 关中平原悠久深邃的戏曲从以前流传下来，造就了沈姐姐对戏曲艺术的极度热爱。 离家多年打工的沈姐姐，总是手抄的戏曲歌词有几本。 闲暇时，沈姐姐开着便携式播放器听几个乡音。 家乡的戏曲艺术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心灵治愈。 说起在外面打工的经历，沈姐姐告诉我曾经在新疆摘棉花。 那是很辛苦的工作。 沈姐姐说:“真的很累，但是累了，所以开始唱秦辩，大声唱。 唱歌的时候身体变得有力气了。 在地丁花剧社出演的《我的劳动、尊严、梦想》中，席姆扮相登场，演唱了故乡眉间剧《梁秋燕》的场面。 给观众留下难忘的印象。

其实，和沈姐姐一样，有很多带着对艺术本能的爱来到城市打工的兄弟姐妹。 这些普通劳动者的精神诉求应该得到满足。 很遗憾，现在城市的文化生产越来越商品化了。 由于社会底层的外出务工者购买能力较低，难以进入城市的文化费用空之间。 如何满足底层劳动者精神生活的诉求，让整个社会共享文化艺术？ 在这方面新工人的戏剧实践确实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新工人的戏剧活动经常在新工人聚集的城市流动人口社区进行，这些社区是城市中文化资源最匮乏的地方。 另外，新工人戏剧活动不仅是以新工人群体为对象的文化公益活动，也为新工人群体中的文化爱好者提供了展示自己艺术才能的平台。 可以说，新的工人剧在改善社会文化资源分配不公方面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

巴西民剧巨匠奥古斯特·波娃一生致力于为底层劳动者创造共享的文化。 生前最后一次接受采访时，他说了这样的话。 我梦想着有一天巴西和世界各地的各城市、各城镇和乡村都有文化中心。 在那里人们可以表现自己，创造自己的艺术，在艺术创造中变换现实，更好地理解它。 如果那一天能到来，我们的民主主义也会诞生。 3波娃这个词很有趣。 保障民众享有充分的文化权利，在社会民主主义问题上无疑是理所当然的正义。 要实现文化艺术的全民共享，政府不仅要提供越来越多的精神文化产品，还需要依赖新工人剧等民间力量的持续努力。

四、台北应用剧场中心艺术总监赖淑雅女士(后排左二)和本文作者于年1月19日晚在北京昌平东沙各庄木兰社区中心举办木兰社区文艺队民众戏剧从业坊。

事实上，当下层人民的精神文化诉求得到充分满足时，他们身上迸发出的尊严和力量足以使生活焕然一新。 奥古斯特.波娃在回忆民剧实践时，讲过一个非常感人的故事。 有一次，波娃长期指导的女仆剧团进行了首次公开演出。 演出非常成功，剧场客满，观众们在演出结束时报以热烈的掌声。 大家兴奋地庆祝成功后，一位员工告诉波娃，有个演员在后台的化妆室里哭。 波娃找到这个演员，不安地问她为什么哭。 然后，这个演员坐在镜子前，哭着说。 “今天是我第一次站在灯光下，在很多人面前，说自己的想法，说自己的感受。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用这面镜子看到了一个女人。 你之前在镜子里看到的是什么？ 波娃问。 她回答说。 “以前照镜子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是女仆。 说了这话之后，波娃意味深长地说。 “她不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的人。 事实上，每个人只需要上台，说出自己的想法，说出自己的感受。 他会找到真正的自己。 4

正是这个真正的自己，给了我面对人生各种挫折和苦难的勇气。 这些年带领女工戏剧集团，我目睹了许多兼职姐妹因登台而获得了自信和勇气。 性格内向的姐姐，经过半年地丁花剧从业者的修炼，学会了和雇主谈判，雇主之后每次出门，都不能把她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了。 并且，16岁时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是在工作地点的设施中为工人组织文艺公演的积极分子。 在回答我的书面采访时，他自豪地谈到了戏剧活动给他个人带来的成长。 写着写着，他自己也不由得惊叹。 我居然能写这么多！ 因为我上学以来，语文和作文成绩几乎都没及格。 5弱者的文化权利，我认为是在这一滴成长和变化中体现出来的。

照片5、排练场的地丁花开得很美。

在当今中国社会，新工人确实是一个相对弱势的群体。 新工人剧的首要需求是反思新工人自身的状况，探索改善命运和前景的可能性。 新工人群体的文化创造，将中国新工人何去何从的问题带入了全社会的视野。 如果没有兼职诗、新工人摇滚、新工人剧等新工人文化艺术的持续发展力和广泛影响，就不可能引起主流社会对新工人群体的普遍关注。

近年来，我关注和介入了新工人的戏剧活动，目睹了社会各阶层人士观看新工人戏剧演出所引发的各种思维和精神冲突。 这些思维和精神的冲突不仅延续在剧场，还延续在剧场以外的社会生活中，剧场承担着社会公共论坛的作用。 在相关的讨论中，最常听到的问题是，这样的演出到底有什么用？ 那能改变我们社会的现实吗？

坦率地说，这种问题不太容易回答。 确实，现实生活并不是靠戏剧改变的。 但是，在我看来，新工人戏剧的力量在于让我们一刻也不能放弃这样的追究。 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说:“剧场应该是社会生活的继续。 人们3进入剧场，就是抱着他们现实生活中的混乱和疑问，思考和寻求改变现实的方案。” 在现在的中国，戏剧的启蒙和教育功能几乎被遗忘了，人们倾向于把戏剧看成是冷月高阁的高雅艺术，或者是逃避现实压力的文化费用。 新的工人剧总是提醒我们“剧到底有什么用”。 我们的社会能从其中得到什么利益？ 这种迫切而不加掩饰的现实关怀，是当今中国戏剧罕见的品质。

新工人剧的文化意义还在于它发出了新工人自身的声音，在舞台上呈现出真实的中国新工人形象。 年代以来，新的劳动者形象在主流艺术作品中不断涌现。 从当时闯荡大江南北的电视剧《外出务工者》，到新世纪初的舞台《新北京人》，近年来，从《西京物语》、《操场》、《苍然问》等众多舞台作品，主要的电影戏剧都是都市外出务工者的形象 其中不少角色都被宽容善良的优秀资质打动了，但也确实有让城市外出打工的人觉得性格扭曲、内心阴暗、做了特别的事而被绑架的负面形象的作品。 这样的写法，一定会无意识地渗透出艺术家自身作为街头人的某种偏见。

更重要的是，无论主流影视剧中的新工人形象是正面还是负面，艺术家们都不容易思考这个群体未来的命运。 如何应对当前社会结构性困境给新工人群体带来的挑战，这个问题的主流艺术家们无法应对。 所以，很多时候，在把明天更好的承诺塞进新的劳动者群体后，他们面临的许多具体困境很容易就被掩盖了。 因此，要展现实际的新工人形象，让全社会了解新工人群体面临的困境和挑战，这个任务必须由新工人群体自己承担。 对此，新劳动者群体中的文化创造者有着深刻的自觉意识。 在我的采访中，木兰社区女工文艺队的负责人丽霞说。 “如果我们总是让别人代言的话，这种群体的自己的声音永远无法表达。 我们今天进行着包括歌曲在内的自己的文化活动。 虽然可能唱歌不好听，但是唱着我们想说的话。 从故事零碎、不顺利开始，逐渐能够清晰地表达出来，就是这个团体自身能力的增加。 这个过程可以很慢，但是没有这样的能力，没有这样的平台，这个集团就永远不会发声，就像哑巴一样。 没有外来力量培养我们小组发声的能力。 只能我们自己慢慢培育这个东西。 6

照片六、打工春晚，新工人自己的文艺发声平台。

正因为有了新的劳动群体戏剧，平时默默无闻的保姆才有机会站在舞台上讲述自己，可以听到雇主面对无理欺凌时她内心的呐喊。 “现在是新社会。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为什么要请你太太来？”(我的劳动、尊严、梦想)。 我们可以知道建筑工地的建筑工人在劳动间隙感到困惑。 我在这个城市辛苦建了这么多房子，什么时候这个城市也会建我的小窝？ 《城市的村庄》(在新工人艺术家们的舞台创作中，我们不仅看到了每一个鲜明的工人形象，也见证了从下层劳动者自身的角度出现的30年中国现代史。 这里有第一代农民工晚年的困境，有年轻一代的农民工留不住的城市，有回不去的乡村的无奈和不自然，有离开孩子希望家人团聚的悲伤&hellip； &hellip； 所有这些不被城市主流人士所知，都是3亿新工人群体现在面临的课题。 新的工人剧把这些生活形象搬上了舞台，戏剧成为底层劳动者艰难岁月的历史见证。

更宝贵的是，新的劳动者群体不仅通过戏剧记录了自己的状况，见证了自己的历史经验，而且合理地反思了在创作中创造自己经验的整体历史进程。 面对年的社会变迁，在新的工人剧舞台上，当我们度过红色的童年、叛逆的青春时，世界上的一些变化远远快于我们自身的一些变化，不知不觉中，更是迫不及待 【我的世界、我的梦想】当我们揭露、讽刺、批判社会中哪些不合理的现实时，他们在舞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打破这个世界的面纱，我们看到的，只有那张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的老脸吗？ 不，我们会有新的样子！

照片7、“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梦想”。

怎样才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的面貌？ “我们的世界，我们的梦想”中，没有我们的文化，就没有我们的历史。 没有我们的历史，就没有我们的未来。 在第一届打工文化艺术节举行的劳动文化论坛上，北京新工人艺术团确实告诉大家，我们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新文化运动。 我们要号召用我们的文化创造，提倡尊重整个社会的劳动价值。 于是，新的工人剧在自己的经历和整体历史的表现和反思中把握了自己的价值追求。 这是立足于底层劳动者的立场，追求公平正义，维护劳动者尊严的价值观。 在这样一个费用最高、娱乐至死的时代，这个朴素的价值观特别感人。 我认为只有把这种劳动荣耀的价值观变成大多数人的信仰，我们才能维护公平正义，实现真正的社会和谐。

美好的社会必须是尊重普通劳动者尊严和价值的社会。 今天，新的工人文化正在探索建设这个美好社会的方向和未来。 这项事业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 从舞台到现实，新工人文化事业的内涵和意义值得所有人关注和思考。

1用新的劳动者代替了媒体经常使用的外出打工的劳动者。 两者所指的大致相同，但是字面本身所包含的社会评价有很大差异。 关于新劳动者这个词的具体含义和代替农民工使用的理由等，因为很多在这里不详细叙述。 吕途写的《中国新工人:迷失与崛起》一书中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论述。 有兴趣的人请参照。

2兼职文化艺术节自去年第二届起更名为新工人文化艺术节。

3see augusto boal，a文档by zeli to viana，映射文件do Brasil。

4augusto boal，hamlet and baker's son，我的生命中的城市和政策，路由，2001。

引用自5年杨猛在回答笔者书面采访时的话。

6引用作者年11月22日丽霞的采访记录。

本文：《“底层发声与劳动者的自我赋权：新工人戏剧十年随想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