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韫书：毛泽东为何因张思德牺牲而演讲”

1944年9月5日，是张思德同志牺牲的日子。同年的9月8日，毛泽东主席就发表了《为人民服务》。作为当年与张思德朝夕相处的战友，宫韫书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与张思德一起生产劳动、生活、学习的日日夜夜。

披荆斩棘战枣园

1944年的春天来得早，1月25日就过春节。此前一个多月，毛主席在边区劳动英雄大会上发表了《组织起来》的讲话，号召边区党政军民组织起来，在生产运动上“必需造成广大的运动”。于是，一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力更生，快速发展生产”、“所有人参加生产，处理吃饭、穿衣，共同克服困难”的生产运动在边区开展起来。

2月5日立春，枣园机关生产委员会主任陈刚宣布，机关决策组织人员上山创办农场，共有20人参加开荒。由来自社会部的我（宫韫书）任队长，来自内卫班的张思德任副队长，队员有李文魁、白仓等。初见张思德，他给我的印象是，中等偏上的个头，长方形脸，一对浓眉，厚嘴唇，憨厚不太爱说话，但性格随和。

2月8日在枣园过了元宵节，我和张思德就率领全体队员，赶着牛驮着粮种，背着工具向安塞县出发了。在安塞县石峡峪荒山里建农场，没有任何现成条件可利用。走的路，需要我们开；吃水的井，需要我们挖；住的窑洞，需要我们一镐一锹地掏。一切从零开始，真可谓“筚路褴缕以启山林”。

召开的战前动员会上，张思德带头发言：“当兵的，打仗都不怕死，挖这些丛木，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只要有不怕苦的精神，没有什么能吓倒我们的！”在张思德的鼓舞下，我们经过三天的苦战提前拿下了柠条子湾。

初战告捷，我们乘胜而上，再攻狼牙刺坡和冬青草梁子。在攻克后两个坡地时，我们规定每人每天半亩的定额任务，而张思德总是要求把最难挖的地段分给他，专拣狼牙刺、冬青草长得最稠密的地段干活，而且每天都要超额一倍地完成任务。张思德的努力奋斗，带动了全体队员的劳动竞赛。

在张思德的的影响下，全队战士团结奋战，克服重重困难，终于取得了枣园机关几年来生产劳动的空前收获，秋收小米10万斤，超额10%完成了生产任务。经过一番披荆斩棘、开垦烧荒、翻土耙地、摇耧播种，千亩荒山第一次长出了绿油油的禾苗。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荒山披上了新装！

烧木炭他主动请缨

1944年8月底，我们在石峡峪农场的生产活动基本结束。有战士提出，利用满山的树木原料烧木炭，供机关冬季烤火用，可以节约大笔的烤火费。经上级批准，给我们下达了烧木炭10万斤的任务。于是，全体队员又开始了一场新的战斗。

当时已经立秋，要在两个月内、大雪封山前实现烧10万斤木炭的计划，时间紧、任务重。我们首先勘察树木的分布和山坡的土质情况，因为不是什么树木都可用来烧木炭的，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打窑的。

在砍伐、运输木材的并且，烧10万斤木炭至少要掏7个烧炭窑。张思德主动挑起这个重担。为了让大家明白炭窑的结构，张思德不仅在地上画图，而且还垒模型。他说：一窑炭木，通常要烧九至十天。炭烧得成不成、质量好不好，全在于掌握好火候及灭火的时间。这要一看冒烟情况，二听窑内动静，三闻木炭煳昧，才可以断定该不该启窑了。

9月5日(阴历七月十八)，就在张思德和队员们掏最后一个炭窑时，灾难发生了。临近晌午，下了一上午的雨停了，忽然远方传来“救命啊，窑塌了！”的喊声。我和战友们跑过去一看，刘树林正在那儿用双手刨土救人；白仓的多半个身子被黄土压着，只露着头和胳膊。把白仓救出来后，我们不知道张思德被埋在什么位置，也不敢用镢头，只好用双手刨土。经过大约半个小时，多个战友的手都刨破了，终于扒见了张思德。

张思德像是盘腿坐着的姿势，一把镢头柄死死顶着他的胸口，从窑顶塌下来的硬土把他埋得严严实实。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停止呼吸……

七十里路回延安

当时，同张思德一组挖炭窑的共有三个同志，即张思德、白仓和刘树林。炭窑挖好后，刘树林出了窑口。张思德发现炭窑挖在堆积层上了，意识到情况危险，就推白仓快撤，就在白仓刚爬出窑口的瞬间，滑坡造成窑顶坍塌，白仓被砸成重伤，而张思德被埋在了窑内。在生与死的关键时刻，张思德把生的希望留给了战友，把死亡留给了自己。

我和战友们流着泪，擦净张思德身上的泥土，揩干了他身上的血迹，将他平放在窑洞前面的青石板上。上级指示：将张思德的遗体运回延安，枣园机关要为张思德举行追悼会。

从石峡峪回延安的路不太容易走，车辆无法行走，我们在第二天就用担架将张思德拾回延安。我和战友们轮换着抬担架，70多里的泥泞山路我们走了整整一天，没有停歇一下。

70多里路，大家走得无比沉重。我心里最清楚，张思德从上了山，在半年多的时间里，就再也没有走过这条回家的路。他在石峡峪山上近七个月的日日夜夜，没有休息过一天，没有下过一次山，直到光荣牺牲。

这段时间里，我与张思德朝夕相处，同住一间窑、同吃一锅饭、同点一灯油，劳动生活学习在一起，我们互关联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亲如兄弟。他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带头报名要求上山开荒的，直到上山前一夜，他还为主席站了最后一班岗。

回到延安枣园，中央社会部已为张思德买好了一副棺材，我们为张思德穿上了一身新军装，将他安葬在延安城东北面的桃花峁。

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

1944年9月8日，张思德牺牲后的第四天，枣园机关、中央警备团为他举行了隆重的遣障会。

追悼会场选在西山广场，就是枣园后院外的西山脚下的一块干河滩。一大早，社会部和中央警备团便在河滩上临时搭好了一个20多平方米大小、一尺左右高的土台子。土台子两边竖了两根松木柱子，台子上面搭起了棚布，台前正上方悬挂着“追悼张思德同志”的黑布横幅，中间悬挂着毛主席亲笔书写的“向为人民好处而牺牲的张思德同志致敬”的挽联，主席台的四周摆放着备单位送的大大小小的花圈。全部花圈都是战士们用从山上采来的野花扎成的。

这一天是阴历七月二十一，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白露：一向秋高气爽的延安，那天天气阴沉。下午两点，社会部和警备团等单位、枣园附近的群众有一千多人列队集合在西山广场，中央机关的多个领导同志都来了。

这时，毛主席在中央机要科科长叶子龙和警卫队队长古远兴的陪同下，从枣园后院走出来，神情沉重地一步一步走下坡，来到会场前。

追悼会在陕北当地的唢呐吹奏哀乐声中开始了。首先由中央警备团团长吴烈宣布向张思德同志默哀三分钟。接着，警备团政治处主任张廷祯致悼词，详细介绍了张思德同志的生平。

毛主席缓缓走上了土台子。人群中停止了啜泣声，大家肃穆得像屏住了呼吸，仰望着。毛主席没有拿稿子，即席演讲。他高声讲道：“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好处从业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

毛主席演讲时，边讲边打下手势，当讲到“为人民好处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时，他就把两手用力一压，表示稳重有力；当讲到“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追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时，他就把手掌握成一个喇叭状，放在嘴边一嘘，表示漠然置之。

当毛主席讲到“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不过，我们应当尽可能地减少哪些不必要的牺牲，我们的干部要在乎每一个战士，一切革命团体的人都要互关联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时，多个同志都泪流满面。因为当时听说，毛主席知道张思德牺牲后曾批评一点人：“前方打仗要死人，后方搞生产也要死人啊？”

《为人民服务》的演讲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毛主席出席张思德同志的追悼会并发表演讲，这是继1942年春中央委员张浩（林育英）逝世后，毛主席参加的第一个追悼会，也是第一次亲临现场为逝者进行追悼演讲。

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讲话当时一下子传遍了延安，传遍了每个解放区。参加完西山广场的追悼会，石峡峪农场的全体同志继承张思德的遗志，再次进山，终于在大雪封山前完成了10万斤木炭的烧制任务。

65个年头过去了，现在我已年愈九旬离职休息，但毛主席“为人民服务”的教导永远是我受用终生的思想武器。我还要告诉儿孙，要世世代代学习张思德，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一天也不能丢。

（《环球视野》第356期，综合《党史文汇》、《华夏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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